日本电影剧本—浮草

​浮草 (1959)

编剧:野田高梧、小津安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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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渔港风景白色灯塔和瓶子。防波堤。渔具。从船尾能望见灯塔。盛夏时节——制冰公司旁边。屋顶连绵,对面海角上雪白的灯塔。2.码头 候船室门外一旁有红色邮筒。3.候船宰门外戏班相生座的帮工德造拉着空车走来,在那里放下车把。4.候船室(男女乘客四五人,还有一个候船室值班员)德造走来。德造:哎,真热啊。值班员:嗨,您好哇——德造:真受不了啊,热成这样。这么说着,一边往近旁墙板上贴“岚驹十郎戏班”的海报。值班员:这回相生座演的啥戏呀?德造:就是这个啊,歌舞伎哇。值班员:哦,武打的呀。——上回演的脱衣舞可真有意思,穿桃红裤衩的大屁股女人那个。德造:您哪,这回不演那样的,是歌舞伎大戏啊。值班员:这样啊?德造:那可不,人家是从冈崎、刈谷,还有知多巡演到这儿来的呢。值班员:这样啊?那又可以让我白看喽。老头儿乘客:俺早年间啊,对对,约莫十七八年前吧,在山田的新道看过一回这位驹十郎的戏。值班员:哦。老头儿乘客:您别说,还真是演得好。演的丸桥忠弥,尽演那“这里喝一合,那里喝五合,加在一起喝掉三升”之类的戏。(注1)德造:是吗?老大太乘客:(不耐烦地)船又晚点哪?值班员:没晚,今天没接到通知,应该能按时到吧。青年客人:就没见它准点儿来过。老太太乘客:还真是啊。德造:(事不关己地)可今天也很热呀。5.防波堤和白色灯塔海鸥飞舞。(只见远处联络船正开过来。汽笛鸣响的声音。)6.海上向前航行的联络船——7.甲板上热得不停地扇扇子的客人,以及正在工作的船员们——8.客舱除三四个男女客人之外,都是岚驹十郎戏班的男女成员——驹十郎(58岁)、寿美子(34岁)、加代(23岁)、吉之助(37岁)、仙太郎(34岁)、扇升(65岁)、扇升的孙子正夫(6岁)、矢太藏(47岁)、龟之助(30岁)、六三郎(50岁)、长太郎(43岁)、妆发师傅庄吉(32岁)、剧本员杉山(25岁)、先遣木村(45岁)、伴奏阿繁(52岁)——大伙儿都满脸疲惫、炎热难挨的样子,各自随意躺着,或是翻看杂志等等。一个船员走进来取东西。客人之一:喂,晚点好久了啊。船员:什么呀?就快到了。说完便出去了。听见这话,寿美子忙叫醒还在睡觉的驹十郎。寿美子:班主——您——驹十郎:唔……嗯?……要到了?寿美子:加代,你拿好这个。加代正要接那个包袱,杉山从一旁伸手接过。加代:不用了。说着冷漠地把包袱拿回。吉之助:(合上正在读的书,扔给杉山)喂,剧本员,这是你的吧?杉山:啊,是的。说着接住吉之助扔过来的书。然后大伙儿开始收拾整理身边的行李——寿美子:大伙儿可别忘了东西。六哥,没事吧?六三郎:哎。寿美子:扇升叔,好了吗?扇升:(因为耳背)啊?矢太藏:(凑近他的耳朵)没忘记东西吧?忘、记、东、西。扇升:(点头)哦。仙太郎:(哼唱)你可别忘了哟。其他两三人:(齐声)请别忘了哟……汽笛鸣响。从船尾看见灯塔。9.波矢的街上贴着的传单传来汽笛的声响。10.“岚驹十郎戏班”的旗帜旗帜在风中飘扬——11.街中十字路口张贴着戏班的传单传来沿街宣传的太鼓声——12.街上戏班成员走街串巷展开宣传。伴奏阿繁弹奏三弦,龟之助吹奏黑管,正夫、寿美子、加代、仙太郎紧随其后,还有化了妆的吉之助和矢太藏边走边发传单。门口,矢太藏走来。孩子们跟上来。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喂,给我。给张传单呗。不给吗?传单!喂,传单拿来,小气鬼!矢太藏:瞎嚷嚷啥!(然后冲着其中一个孩子)你有姐姐吗?孩子1:没有。孩子2:我家有!矢太藏:是吗?(说着递过传单)几岁啦?孩子2:十二咧——矢太藏:笨蛋!夺回传单。门口,吉之助发散着传单走进了“梅廼家”。13.小餐馆“梅廼家”店内沿街宣传的太鼓声远去后,正门咔啦地开了,吉之助走进来。吉之助:老板,拜托了。说着给锅台边的老板递过传单。老板:哦,相生座啊。吉之助:哎,还请您多帮衬——正要走开。看见一旁的小房间里浓妆艳抹的八重。她长得肥墩墩的,却显得分外诱人,身穿吊带衬裙,脖子上的粉白得异样。八重:哟,大哥,从今晚开演吗?吉之助:(瞟了她一眼便露出不屑的神情)是啊。八重:哦?说着对他抛媚眼。吉之助回了一个媚眼后走出。14.“梅廼家”门前吉之助走出来。这时二楼的纸窗开了,同样浓妆艳抹的阿胜探出头来。这是个身材苗条,很适合穿和服的妖娆女人。吉之助折回。吉之助回头仰望,似乎颇受吸引。吉之助:(点头致意)你好——阿胜:今晚——我会去看的。吉之助:多谢。等您来。说完挥了挥手。阿胜正挥手,忽然身旁出现一个乡下官员模样的中年男人,默不作声地把阿胜拉回去,并关上了纸窗。吉之助:老爷,您太太来啦。吉之助失落地看了看楼上,又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15.店内吉之助走进来。吉之助:老板,生意兴隆真不错啊,借根火柴用一下——说着在门口横框上坐下,拿过放在那里的大盒火柴,点烟。老板:……八重:喂,你叫啥名字呀?吉之助:锦之助——八重:锦之助?吉之助:就是阿锦(注2)呀。八重:哎呀,讨厌!呵呵呵呵。真讨厌!阿胜从二楼下来。阿胜:老板,酒还要再加呢。老板:好嘞。吉之助:(对阿胜)您好。姐姐,今晚等您来啊。阿胜点头。八重:阿胜姐,一起去呗。老板:那店里咋办?店里——嘴里还在嘟囔。吉之助:(对女人们)一定来哦,等你们。说着站起来。撒下五六张传单,走出。八重拿起团扇。八重:这人挺豪爽的。一边扇扇子。16.街上 理发店“小川轩”门前走街串巷的戏班队伍经过。17.从“小川轩”店里往门外看去老板在角落里磨剃刀。女儿蓝子(22岁)正给客人刮脸。客人:(朝着老板)这样啊,是大阪的角儿啊?老板:瞧您说的,人家在这块儿老早就是熟脸了,以前也来过这儿。听说以前在道顿堀的角座剧院也演过戏呢。客人:哦,这样啊。听您这一说,那得……蓝子:别动,再动我割你呀。客人:那可不成,求你别割呀。小蓝。矢太藏拿着传单走进来。矢太藏:你好——拜托了。老板:嚯,辛苦辛苦。矢太藏:真热啊,实在是难受哇。蓝子拿了手巾,然后拿起一旁的团扇在胸前啪嗒啪嗒地扇着——矢太藏:(看着蓝子)你家小姐啊,模样长得好哇。蓝子一回头,瞪了矢太藏一眼。矢太藏:(迫不及待地)你好——给你爹打下手呢?了不起!佩服。(对老板)您老有靠了啊。老板:哪里……矢太藏:(忽然看了看墙上的执照)哦,小川蓝子——多好听的名字啊。——我说蓝子啊,你是独生女吧,掌上明珠啊。——(对老板)当爹的也担心吧,还是得招上门女婿吧。(然后又对蓝子)哎,小蓝,招女婿的话,招个好的呗。像我这样的怎么样?可靠得很哪。蓝子不禁扑哧地笑了。矢太藏:(迫不及待地)多好看的笑脸啊,多招人喜欢啊,真的,多好哇。18.相生座的门口立着三四支古旧的旗帜。两个老人经过。19.舞台杉山、阿繁、仙太郎、龟之助、庄吉等人正在摆放序幕的道具。20-a.化妆间(二楼)大房间里头的小房间是驹十郎和寿美子、加代共用的房间,两个房间之间用旧幕布隔开。扇升、六三郎、庄吉等在收拾行李包里的服装,驹十郎正在做化妆前的准备。走街串巷的成员回来。寿美子、加代走上二楼。驹十郎:庄吉,去给我倒杯茶来。庄吉走下楼去。20-b.楼下 化妆间庄吉一边用手巾擦手一边走下楼来。寿美子和加代进屋。“我回来了。”“您回来啦。”戏班成员纷纷送上“您辛苦了”“辛苦啦”的问候。寿美子在横框上坐下。寿美子:哎,热死人了。驹十郎:喂,把我的衣服拿出来。寿美子:要干吗呢?驹十郎:去问候一下老客户。21.后台 化妆间门口从后台门口,剧场主人、丸大商店的老板提着用包袱皮包好的大酒瓶走进来。恰好仙太郎走出来,走街串巷的成员也同他一起。仙太郎:啊,欢迎欢迎。您请。老板:哦,这个请收下。说着递过酒瓶。仙太郎:真过意不去,谢谢啦。来,您请进。杉山:请。说着将来客领上二楼。22.化妆间丸大商店的老板上来。六三郎:(看着他)班主,相生座的老板来了。驹十郎:(迎接着)啊,刚才多谢您了——请,请——寿美子:(将坐垫推过来请客人坐)来,您请——老板:哦……驹十郎:还真是好久不见了……老板就座。老板:是啊,好久不见了啊。驹十郎:唉,许多事,又得给您添麻烦了。老板:上一次是啥时候啊?好像战争刚结束,还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驹十郎:唉,自那以后,已经过去十二年了。老板:都那么些年了呀。驹十郎:哎,过得真快啊……老板:(回望众人)人员变动也不少哇。驹十郎:哎。哪想世道变成了这样……对了,她叫寿美子……寿美子:还请您多多支持……老板:啊,——对啦,上一次,那叫啥?就是演蝙蝠安那个……驹十郎:哦,辰之助啊,已经死了。在福知山……老板:是吗,怎么死的?驹十郎:是脑出血啊。老板:唔。那是个好演员啊。真没想到……驹十郎:啊,(回头看着加代)她就是辰之助的女儿……加代默默行了个礼。老板:是吗,已经长这么大了呀。当时你只有南京豆那么点儿大呢。驹十郎:哦……加代:(问寿美子)南京豆是什么?寿美子:就是花生呀,落花生——加代:怎么可能。这时负责先遣的木村进屋来。寿美子:(迎上去)木村哥,什么事?木村坐下来。木村:哎。——班主啊,我这就走了,还有别的事吗?驹十郎:哦,你看着办吧。木村:那还是杂费让对方出?驹十郎:啊,那样比较好。老板:下回是去哪儿?驹十郎:啊,去纪州的新宫……老板:是吗?说着看木村。木村:那我走了。(对老板和驹十郎)失礼失礼。木村走出的同时,仙太郎端着分装在茶杯里的酒走进来。仙太郎:班主,这是丸大的老板送的酒……说着分发给众人。驹十郎:哎,这真是过意不去啊……谢谢啦。见众人都分到了酒——驹十郎:那就借大家的手,拍一拍……再来一拍……祝喜庆,第三拍……随着祝同,众人一同啪啪地鼓掌。众人:恭喜恭喜。老板:啊,恭喜。驹十郎:恭喜恭喜。23.街上驹十郎扇着扇子走过来。两个女人看在眼里。驹十郎经过,走远。女人1:这就是这回的角儿?女人2:都老大年纪了。驹十郎回头迅速环视四周,然后拐进小巷。25.饭馆“鹤屋”门前驹十郎走来,进店。这是一间卖乌冬面和煮菜的饭馆。26.店内一个客人正坐在下间的桌前吃乌冬面。驹十郎:劳驾。老板娘阿芳(45岁)从里间探出头来。阿芳:啊,您来了。驹十郎:给来一壶酒。阿芳:哎。说着走进去。客人:(搁下钱)放这儿了啊。阿芳:多谢了。目送客人走出——阿芳:(急切地)一直等您呢。你们走街的刚才还经过呢……驹十郎:(感慨地)好久没见了啊……这么些日子没什么变动吧?阿芳:(点头,迎进屋)来,请进去那边,那边通风好。驹十郎:哦,那我就进屋坐会儿。说着,随阿芳往屋里去。(远摄)27.里间驹十郎站着环视房间。阿芳:(递过坐垫)坐吧坐吧。驹十郎:啊,多谢。——哎,一如既往,不错啊。阿芳:您也身体好好的……驹十郎:啊,托福……阿芳:十二年没见了呀。驹十郎坐下。驹十郎:——真不容易啊!你一个人……多少年了……阿芳:您前不久说得了五十肩(注3),最近——怎么样了?驹十郎:这事我跟你说过吗?阿芳:说过呀,说是疼得不得了……驹十郎:是吗?已经没事了。——哎呀,有凉风吹过来呢。阿芳端了盛着煮菜和咸菜等等的托盘过来。驹十郎:哎,真不错,多谢多谢。——阿清最近怎么样了?他好吗?阿芳应和着坐下。阿芳:前年高中毕了业……驹十郎:这个你在信里跟我说过了。阿芳:哦,这样啊。——他现在,在局里上班呢。驹十郎:局里——?阿芳:邮电局啊。说是临时工……其实他是想去念上面的电气学校。驹十郎:噢,有志气。阿芳:可他要是去了我就一个人了……驹十郎:倒也是啊,那可就难办了。阿芳:可是那孩子,为这个自己把钱都存好了。驹十郎:是吗?阿芳:他那么有心,还是应该成全他……驹十郎:也对啊……阿芳站起来去取烫好的酒。驹十郎从袖兜里取出香烟。驹十郎:我说……阿清他,是怎么看我的啊?阿芳:……驹十郎:他还是以为父亲已经死了吗?真以为我是你哥哥吗?阿芳低垂着眼光不作答,去拿了酒壶来。阿芳:(拿起酒壶)请。驹十郎:哦。(接酒)阿芳:我说您哪,心里会不好受吧?驹十郎:为啥?阿芳:阿清的事。驹十郎:这要说起来也没辙啊,有个当戏子的爹不如没有。阿芳:可……驹十郎:可别说啊,都照往常就很好嘛。阿芳落寞地垂下目光。驹十郎:——虽说很对不住你,唉,行了。(递过酒杯)怎么样,来一杯吧。阿芳:多谢。接过酒杯,驹十郎为她斟酒。驹十郎:唉,好啊。大门拉开的声音。两人朝那边望去。阿芳:(探头看了看)哎呀,是阿清。清从门口进来。阿芳:回来啦。清(21岁)走进来。清:啊,舅舅您来啦——驹十郎:(感念不已)嗯。清:要知道您来,我早点儿回来就对了。阿芳:干吗这么晚?清:请局长帮我补习功课呢。说着就往楼上房间去。驹十郎:(手搭在清肩上)长高了啊。阿芳:您说呢,那可不。要过去的话就该送去征兵体检了。驹十郎:嗯,甲种合格那是肯定的。清直接走上二楼去了。驹十郎:长这么高了。——(然后转向阿芳)可不,咱们上年纪也是当然的啊……阿芳开心地点头。驹十郎走上二楼。28.二楼(清的房间)放着组装到一半的收音机及其材料和工具等等。驹十郎走上来,在窗边坐下。清:舅舅这回能待到什么时候?驹十郎:看客人多少呗,半年一年都成啊。清:那么久会有客人来吗?驹十郎:哈哈哈哈。(一边笑着,视线停留在一旁的收音机上)这个,是你在弄的吗?清:嗯。驹十郎:是啥呀这个?清:啊,别碰!——今晚,我去看舅舅的戏怎么样?演什么呀?驹十郎:啊,你可别来,那不是你看的东西。清:那,是谁看的呢?驹十郎:客人呗。清:我不也是客人吗?驹十郎:说是这么说,你不看也成。很无聊的,不要看。清:既然是那样的戏,为什么还要演呢?去演更好的戏不就完了?驹十郎:那也不成。清:为啥?驹十郎:不管你演多好的戏,现在的客人也看不明白。唉,算了吧。你可别来啊。——对了,上次咱们还一起钓鱼了。现在能钓到什么鱼?清:是啊,能钓到什么呢?驹十郎:钓啥都行,再一起去吧。清:天气很热的。驹十郎:热也不要紧,去吧。好不好?去吧。明天怎么样?去吧。清:那就去吧。驹十郎:嗯。去吧去吧。说着站起来。驹十郎:好,真的要去哦。说着很开心似的笑眯眯地起身离开。驹十郎走下楼梯。29.楼下驹十郎走下楼梯,笑眯眯地拿起酒壶。阿芳:啊,酒凉了吧?驹十郎:没事,嗯。(一边斟酒,满足地)——还挺爱讲大道理,都说不过他了。阿芳:(开心地)是吗?他说什么了?驹十郎:可聪明了,脑瓜好使着呢。露出满意的表情,拿起酒杯,看着阿芳微笑,喝酒。30.当晚 相生座的大门外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客人。演出进行中,卖门票的德造声音洪亮地招呼着客人。德造:欢迎光临。两位——31.观众席(地板间)混杂的观众席——坐了大约七八成。32.舞台《国定忠治赤城山》(注4)已近结尾。寿美子扮演忠治,吉之助扮演严铁,仙太郎扮演定八。忠治:铁儿!严铁:哎!忠治:定八——定八:大哥有何吩咐?忠治:今夜就要告别赤城山,离开生我养我的故乡,扔下苦心经营的地盘,与各位心爱的弟兄分别,踏上路途了呀。定八:如此说来,小弟也不禁备感凄凉哪。大雁“嘎——嘎——”啼叫的声音……严铁:啊,大雁哀鸣,朝着南天飞去了……忠治:月儿也西斜了。定八:小弟明日起该何去何从?忠治:任步而行,随心所向,踏上那没有目的也没有尽头的旅途。定八、严铁:(感慨万千地)大哥!然后忠治屈身握住刀柄,右手高高举起,摆出一个漂亮的姿势。一声响亮的竹笛。严铁:圆藏兄他……忠治:想必他也一样舍不得故乡吧。说着拔出宝刀(传说中由小松五郎义兼锻造的有名的宝刀)。笛声越发高昂。忠治缓缓放下宝刀,行至舞台右侧两三步处的万年潭,将宝刀伸进水中。叮咚的水声响起。33.观众席清来了。妓女阿胜、理发店的姑娘也来了。34.舞台忠治回到舞台正面,将宝刀换到左手,亮相。随从二人,同往宝刀所指的方向望去。笛声依然持续。忠治:加贺国之人,小松五郎义兼锻造之名刀,以万年潭雪水清濯……(怀抱宝刀)毕生得此刀护我……说着,将宝刀递到严铁面前。严铁从怀中取出纸片擦拭。再度传来大雁的啼鸣。忠治:啊,大雁也飞走了。乌鸦嘎嘎的叫声传来。忠治:乌鸦也飞走了吗?接着后台响起唱片里的歌声——♪乌鸦啊,为什么啼叫?因为乌鸦……“噔!”一声宣告结束的梆子声。同时从观众席扔来香烟、奶糖、红包等。♪在山里,有七只可爱的小宝宝。急迫的梆子声中,幕布拉上。35.幕布里面(舞台)寿美子退回化妆间,吉之助和仙太郎留在舞台上收拾香烟、奶糖和红包等。只穿了衬里绸衣的矢太藏走出来,从幕布缝隙间偷看观众席。矢太藏:(对二人)喂,你们看,就是那个,理发店的姑娘——于是另外二人也一起偷看。吉之助:哪个呀?矢太藏:那边不是有个顶着手帕的老大婆吗?就在她后头,看,那个正吃豆沙包的……仙太郎:喊,嘴真大呀……36.观众席理发店的蓝子与父亲并排而坐,正在吃豆沙包。37.幕布里面仙太郎和吉之助——仙太郎:(对吉之助)我说,你盯上的,是哪个呀?没来吗?吉之助:来了呀,就是那个。正吸烟,穿着竹纹夏衣那个——38.观众席穿白底花纹夏衣的阿胜正吸着烟。39.幕布里面仙太郎和吉之助——仙太郎:这女人不错嘛,真是赚到了。——我的是哪个?吉之助:(环视一遍)你那个没来,比这个好着呢。不过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仙太郎:哦,真叫人期待呀。他们身后,大伙儿正忙着布置下一场的舞台。40.化妆间(二楼)扇升做白发掌柜的装扮,正夫是小孩的角色,六三郎扮作武士等等,众人各自装扮着,后面阿繁正在给三弦调弦。驹十郎和加代只穿着衬里绸衣,寿美子摘掉了忠治的假发套,正在解护手和绑腿。驹十郎:(对寿美子)看样子很受欢迎嘛。人来得多不多?寿美子:马马虎虎,七成吧。第一天这样不能算多。驹十郎:嗨,走着瞧吧,会越来越多的。寿美子:那就好……加代:没事的,在刈谷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姐姐您最近怎么这么心虚呀?寿美子:倒也没有。驹十郎:别担心,没事儿,包在我身上。肯定会一天天往上走的,哈哈哈哈。梆子响了两声。加代急忙开始准备。41.翌日 梅廼家附近的街区42.梅廼家的店铺小房间的柜台旁,吉之助一个人小口小口地喝着酒。阿胜端来冰水,一边吃东西——阿胜:那我问你——那后来你跟国定忠治去哪儿了?吉之助:不是下了赤城山吗?阿胜:是问你下了赤城山之后啊。吉之助:这还不明白?不就是来了你这儿嘛。阿胜:你这人——讨厌!吉之助:怎么会讨厌呢,怎么会……啊,那小子来了。仙太郎走来。老板:(从厨房招呼)您来啦。仙太郎大方地答应着走进小屋里来。仙太郎:哟……阿胜:您来啦。吉之助:你坐这儿。说着让座,吉之助坐下。仙太郎:(接着说)真热啊。看,这汗——(环视四周)怎么回事?人不在吗?吉之助:慌什么呀,这就来了。班主在干吗呢?仙太郎:刚才出去了。里间传来声响。阿胜:(冲着里间)八重姐,快来呀。——人家等着呢。八重笑呵呵提着裙子走出来。八重:哎呀,您来了。(坐下)您好啊!仙太郎:(小声对吉之助)就这个?吉之助:(点头)不合意吗?仙太郎:可别开玩笑!吉之助喝干酒杯。吉之助:不行吗?仙太郎:可别耍我!八重:哎,你们说啥呢?转朝这边来嘛。仙太郎:(瞟了她一眼)不成,怎么感觉心里发凉。八重:来,喝一杯吧。仙太郎:(没办法只好接受)阿吉,你这小子可真是黑心肠啊。我算看错你了。吉之助:看错什么?仙太郎:还用说吗?说着干完一杯。八重黏上来,给他斟酒。仙太郎:(越发丧气,对吉之助)喂,你瞧瞧,太惨了吧?八重:大哥,什么惨呀?仙太郎:别搭理我,我老娘死了。八重:真的?仙太郎:不行,我浑身发冷啊。正门咔嗒一声开了,矢太藏探头进来。吉之助:也没那么严重吧。老板:您来啦。矢太藏:(站在门口)喂,玩得还好吧?吉之助:哦,不进来吗?矢太藏:(依然站在原地,朝阿胜)大姐,叫啥名字?阿胜:胜子——矢太藏:好名字。——(然后看着仙太郎和八重)哦,仙哥,让你遇上好的喽。好好玩儿吧,我去去就来。回见。阿胜:回见。矢太藏走出。八重:再来呀!吉之助:(对垂头丧气的仙太郎)喂,仙哥,仙太郎大哥,怎么啦?仙太郎猛地端起酒杯,比了个忠治舞剑的姿势——仙太郎:(用演戏的腔调)鄙人幸亏有你庇护啊……(然后发泄般地怒吼)喂,拿酒来!给我上酒!酒!酒!43.小川轩理发店矢太藏走进来。店里只有蓝子一个人。矢太藏:你好!蓝子:您来啦。矢太藏:今天你爹呢?蓝子:去协会了。矢太藏:哦,是吗?天真热啊。说着脱了木屐走进店里。蓝子:找我爹有什么事吗?矢太藏:你爹怎么都成啊。我是来看你的,嘿嘿嘿。蓝子:讨厌!矢太藏:是真的。小蓝,你摸摸看,我这胸口,你摸摸!说着抓住蓝子的手。蓝子:(吓得呼救)妈妈!妈妈!蓝子母亲从里间探出头来,面孔看起来颇让人害怕。矢太藏顿时老实了。母亲:干吗?你有啥事吗?矢太藏:(慌张地)没,那个,能给刮刮胡子吗?母亲走出来。母亲:——(把矢太藏带到理发台前,然后对女儿)蓝子,你到里面去。蓝子走进里间去了。矢太藏站在那里懊恼地看她走进去。母亲:(拿了剃刀)请。矢太藏:(心虚地摸着下巴,嘟嘟哝哝)也没怎么长……不刮其实也行……我还是算了吧……母亲:(折回来)坐下。矢太藏:(屈服)唉,多谢您。说着在理发台坐下。蓝子母亲在手掌上检视剃刀。44.栈桥驹十郎和清坐在木箱上垂钓。驹十郎叼着点着的烟。清:舅舅,根本钓不着啊。驹十郎:不能着急,一会儿就上钩。——你脑袋不热吗?(说着拿出手帕)用这手巾盖上吧。清:不要紧。——(转换话题)我说舅舅,有点太夸张了吧。驹十郎:什么夸张?清:戏啊,那场面用得着那么瞪眼吗?驹十郎:瞎说什么!那戏就是那么演的。清:可是,丸桥忠弥什么的完全没有社会意义啊!驹十郎:社会意义是什么呀?清:就是跟当今社会的关联啊。驹十郎:瞎说些啥,丸桥忠弥是古时候的人哪!清:所以我说舅舅不行嘛,大守旧……驹十郎:嘿,看把你得意的!尽胡说些什么。守旧也不赖呀,那样的观众看得很高兴呀。清:观众高兴就行了吗?驹十郎:别说了,演戏的事别再说了。——(举起鱼竿)你看你看,饵又给吃掉了不是?清微笑。驹十郎:(一边上诱饵)你是不是想升学啊?清:嗯。驹十郎:学习的事我很赞成,可剩下你妈妈一个人多可怜呀。清:还好吧。驹十郎:怎么会还好呢,设身处地为你妈想想吧。——她可是个好妈妈。清:我妈已经同意了,没事的舅舅。驹十郎:不会没事的,别让你妈妈伤心。她可是个好妈妈啊。清没有作答,举起鱼竿看了看,又再次将钓钩拋进水里。45.将近傍晚 相生座 化妆间浴室外面烟囱冒着烟,长太郎正在炉边煽火。火升得不是很顺利,烟雾弥漫。长太郎:啊,太呛了。姐姐,水温还好吧?46.化妆间浴室寿美子正在洗澡。寿美子:谢谢,水温正好呢。我这就洗好了……47.后台(厨房)阿繁正准备晚饭,切咸萝卜,负责妆发的庄吉在擦拭饭碗。48.化妆间(二楼)扇升翻看着旧杂志之类,正夫在他身边独自拍画片,六三郎和龟之助凑在一起玩花牌,矢太藏在一旁观战。剧本员杉山一边读文库本,一边不时地瞟眼偷看正在织毛衣的加代。这时寿美子洗完澡走上楼来——寿美子:啊,洗得舒服极了……(然后对加代)班主还没回来?加代:嗯。寿美子:这是去哪儿了吧?矢太藏:班主不是去钓鱼了吗?寿美子:(疑惑地)钓鱼?矢太藏:哦,我在理发店刮脸的时候,看他跟一个小伙子拿着鱼竿走过去了。寿美子:小伙子?矢太藏:您不知道啊?听说是邮局的——我从镜子里看见的。寿美子:哦。你这里怎么啦?矢太藏:唉……不小心弄到了……在理发店……寿美子:哦……(疑惑的表情)——那加代你先去洗澡吧。加代:哦。好的——说着收拾了针线站起来去了。杉山懊恼地目送她。与加代擦肩而过,阿繁走上楼来,端着小小的饭盆和放在托盘上的小菜等等。搁在寿美子他们的房间里。朝屋里的人——阿繁:来,饭做好了,吃饭吃饭——正夫:(对扇升)爷爷,吃饭啦,吃饭——扇升:啊,嗯。大家各自取出筷子,有的人还拿了罐头或瓶装咸菜之类,然后对寿美子说一声“我先吃了”之后,纷纷下楼而去。驹十郎和吉之助、仙太郎一同走上楼来。寿美子坐在梳妆台前抹脸霜,随即觉察到声响回过头来——寿美子:回来啦——驹十郎:啊。寿美子:您去哪儿啦?驹十郎:啊,跟大家一起呢。寿美子:钓着了?驹十郎:什么?寿美子:鱼啊。驹十郎:啊……稍行些慌乱。寿美子:阿吉,怎么样?钓着了?吉之助:啊?——呵呵呵,这小子(仙太郎)钓到了河豚呢。气鼓鼓的大河豚哪,收获大大的。大棒了,是不是?仙太郎:(苦笑)别开玩笑了。两人笑着,拿了筷子下楼去了——寿美子:我说,你们真的一起去的?驹十郎:什么……寿美子:是跟他俩吗?驹十郎:(被触到痛处)哦……寿美子:(逼问的架势)到底去了哪儿?驹十郎:钓鱼啊。寿美子:是吗?——到底是谁?那个跟你一起的小伙子。驹十郎:唔?——哦,是老客户家的少爷啊。寿美子:听说是邮局的?驹十郎:你这是听谁说的?寿美子:是谁说的有关系吗?驹十郎:倒也没啥……(然后嘟哝)是谁说的呀。寿美子:你倒是挺在意的。驹十郎回过头来。寿美子:(试探地)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好奇怪。驹十郎:奇怪什么?寿美子:……你这不是在敷衍我吗……驹十郎:(仿佛刚刚觉察一般,故意打马虎眼)什么呀,啊,这样啊。你吃醋呢。啊哈哈哈哈,够傻的,算了吧,算了吧。啊哈哈。有你在,我怎么可能干那样的事儿呢?真傻。我这把年纪,可不比年轻那会儿了。你又不是不清楚,你很清楚的嘛……寿美子:哼……你说得倒好听。寿美子不为所动,沉下脸默默把眼光调开。驹十郎看在眼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49.城外的沙氐沙丘上并列的石佛。50.沙丘旁的冷饮店一个老头正在补渔网。寿美子和扇升两人单独在店头交谈。寿美子:您知道对不对?不要紧的。您就告诉我吧——求您了。我不说是跟您打听的,好吗?我一定不对别人说,好吗?有隐情对不对?扇升:(面朝正夫那边)喂,正儿,当心点儿——51.店头正夫坐在石堆上。52.冷饮店正夫朝扇升那边看去。寿美子:(执拗地)我说啊,您跟班主还是老交情呢,您肯定知道的吧,我还不认识班主时您就已经来这里了……您就说了吧,求您了,好不好?扇升:(自言自语一般)……没办法呀……寿美子:是什么没办法?扇升:……寿美子:是什么?说呀,为什么没办法呢?扇升:(嘟囔)既然来到这地方……(自言自语般)一辈子的缘分哪……寿美子:这样啊……我就说……哎,是哪儿的人,哪儿的人啊?扇升:……寿美子:她是个什么人?你说呀,是个什么人?扇升:(嘟囔)你最好去问六三郎吧。寿美子:六哥知道的啊?这样啊,原来六哥也知道的啊。寿美子陷入沉思。53.当晚 相生座的观众席稀稀落落地坐了三四十个客人——54.舞台伴着唱片播放的流行歌谣,加代正表演舞蹈。正夫也一身装扮,正与她一同舞蹈。55.化妆间(二楼)吉之助、仙太郎、矢太藏、扇升等,都在为接下来的表演做准备。庄吉正调整假发套。驹十郎在化妆,寿美子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和他交谈。寿美子:成吗?班主——驹十郎:啥?寿美子:客人这么少——(半是自言自语)为啥偏要到这地方来呢……驹十郎白了她一眼,然后默默地画眉毛。六三郎从楼下上来,十咳了一声,引起寿美子的注意。寿美子回头看他。六三郎用眼光示意后,又走下楼去。寿美子若无其事地站起来,紧随着走下楼去。56.后台(化妆间)六三郎从楼梯上下来并等候。然后寿美子走下来。寿美子:啥呀,六哥——?六三郎:(压低声音)她来了。寿美子:哦。寿美子紧随六三郎身后走去。57.舞台侧面的演奏间六三郎和寿美子走来。六三郎:(从格窗往观众席偷看)就是那个。寿美子:哪个?六三郎:对面角落,柱子前边的……拿团扇那个……告知后离去。58.观众席阿芳来了,正在看戏。59.伴奏间寿美子一动不动地看着。60.观众席阿芳——61.伴奏间寿美子——62.舞台加代正在舞蹈——63.后台(化妆间)六三郎独自一人——寿美子回来。寿美子:六哥,谢谢了。六三郎:没……六三郎像是心中很不安的样子。寿美子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似的。寿美子:回头再感谢你啊。六三郎:别……寿美子直接走上了二楼。64.化妆间(二楼)寿美子走上来。大伙儿几乎都准备好了,驹十郎正在穿服装。寿美子坐下。寿美子:(愤愤地自言自语)哼,当我是傻子。驹十郎:(责问的语气)究竟怎么了?寿美子:没啥究竟不究竟的。驹十郎:你从刚才就在那儿一个人瞎嘀咕什么……再怎么努力,客人不来也没办法不是(然后看了看外面)——(然后又突然竖起耳朵)噢,这不下雨呢。仙太郎:唉,稀稀落落地下起来了。驹十郎:是吗?真是屋漏偏遭连阴雨啊。寿美子:唉唉,现演现报哪。驹十郎:啥?你还胡说八道个没完了啊。给我闭上嘴老实点儿,老子正头疼呢。寿美子:(咬牙切齿地)哼,这还用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寿美子粗暴地扔下手里的东西。驹十郎:(怒吼)喂,你给我老实点儿!一冋神,发现众人正看着两人,然后又连忙移开视线。扇升尴尬地站起来走出去。驹十郎和寿美子有些难堪地闭了嘴。寿美子动作粗暴地继续化妆。65.化妆间的窗子雨不停地下着。66.翌日 “鹤屋”楼下的房间外面在下雨。67.二楼(清的房间)清和驹十郎正下象棋。驹十郎思考,然后走棋。清走下一步。驹十郎:啊,那不行啊。等一下!清:怎么又?驹十郎:——这样——(一边思考)这样走……你这样过来……我再这样……啊,就这样!说着走棋。清:好了吗?驹十郎:好了。没事了。清:(走棋)将了!驹十郎:啊,等会儿,这可不行啊。等一下。清:不行!驹十郎:哎,等等,等等。……这样……再这样。哎呀,这样也不成……那就这样……清:快点儿,快点儿。驹十郎:哎哎,你等等,我这么走。说着走棋。68.楼下(里间)阿芳面带微笑,一边留意着二楼的动静,一边收拾饭后的碗盘。69.店里正门开了,寿美子走进来。阿芳从里间探出头。阿芳:来啦。寿美子:给我倒壶酒。阿芳:好的。说着就要去准备。寿美子:我说老板娘。阿芳:(回头)什么?寿美子:我家班主没来吗?驹十郎——阿芳:啊,在呢。寿美子:可以叫他来一下吗?阿芳:好的。然后走到楼梯口正要开口,却不知怎么称呼,于是直接走上楼去。70.二楼 清的房间正下象棋的驹十郎和清。阿芳探头进来。阿芳:你来一下——驹十郎:啥事?阿芳:来接你的。驹十郎:谁啊——阿芳默默走下楼。驹十郎:(对清)等着我啊,我一定会赢你的。说着站起来。清:哦,那我就偶尔让您赢一回吧。驹十郎:傻瓜——我刚才让着你呢。可别那么说哎。然后笑眯眯地走下楼去。71.店里寿美子坐在那里等着。驹十郎下来,不由得大吃一惊。驹十郎:啥呀,有啥事?寿美子脸上浮现一丝冷笑。驹十郎:你来干吗?寿美子:我不能来吗?驹十郎:你说啥?寿美子:所谓老客户,原来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啊。说着,站起来就要往里屋走。驹十郎:(阻止她)你要去哪儿?寿美子:去道谢啊,给你的老客户。骑十郎:慢着!寿美子推开驹十郎的手就往里走。72.里间驹十郎拉住寿美子。驹十郎:喂,你给我站住!寿美子:这有什么!干吗呢!——(对阿芳)老板娘,真是承蒙照顾了。驹十郎:喂!回去!你给我回去!说着要把她拉走。寿美子:(不耐烦地推开驹十郎的手)你这是干吗!驹十郎:喂!清从二楼走下来。寿美子:(看他)哦,你就是她家的儿子吧——驹十郎:还不给我住嘴!寿美子:你父亲是谁,他是干什么的?驹十郎:喂,你说什么呢?闭嘴!寿美子:你慌张什么!(对阿芳)老板娘有个好儿子多开心啊!对不对?老板娘——驹十郎:你!混账!寿美子:什么呀!驹十郎:滚!快给我滚!说着硬把她往外推。寿美子被推回去,怒不可遏。寿美子:我有话要说给那母子俩!放开我!放开!放开!驹十郎:混账!说啥!过来!说着硬把她拖到外面去。73.从里间远摄清茫然地望着店里,随即把眼光移到阿芳身上。阿芳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口的木框上剥豆子。74.小巷 两侧是库房之类雨中,驹十郎和寿美子对视着。驹十郎:混账东西!蠢货!你胡搅些啥呀!给我放老实点儿!寿美子:都什么事儿啊!大路上有人经过。驹十郎:(见状连忙躲开)轮得到你来闹吗!给我滚一边儿去!寿美子急促地呼吸并怒目而视。驹十郎:就你,对他们母子俩有啥可说的!我去见儿子天经地义!见自己的儿子不行吗?你有啥不满吗?有的话说说看!混账!寿美子:(怒视着)哼,你还有理了!就会说好听的!驹十郎:啥?你这烂货!寿美子:这样的话你竟然说得出口啊!这样说我你对得起良心吗?驹十郎:你说啥呢!寿美子:您忘记了?在冈谷的时候!还记得是谁出力搭救你来着?在丰川那会儿不也一样吗?一倒了霉就来苦苦央求,对我低三下四的是谁呀!驹十郎:什么?寿美子:哼,要不是我,你以为你会落到什么地步!要不是我每次苦苦哀求老板们,你怎么可能强撑到今天!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驹十郎:你说什么!寿美子:可别把我惹毛了!你当我是什么呀!驹十郎:你说呢!瞎扯什么!你当自己是啥呢,你!你想想以前!你不就是个山中温泉的妓女吗!偏要来跟我,到我这儿来赖着不走,好不容易才把你教得能独当一面了。你说,这是多亏了谁呢!忘恩负义,那可是比狗,比畜生都不如!混账!蠢货!我呀,不靠着你这样的照应,照样能过得好好的。你瞎扯些啥呀!混账!混账东西!寿美子:到底谁是混账呀。混账的不应该是你吗!不是您老人家吗!驹十郎:你胡说八道!寿美子:不胡说的话要怎么说呢?驹十郎:好吧……从今往后咱们就恩断义绝了。你再走进我这里一步我可不答应!寿美子怒目而视。驹十郎:我儿子他,跟你们哪,就不是一般儿的人种。人种不一样!给我好好记住了!蠢货!还胡说八道的。狗屎,混账,混账东西!雨顺着排水管激烈地落下来。75.当晚 相生座 观众席客人少得可怜。稀稀落落地坐了十四五个观众。驹十郎:(只听见对白)呀——给我肃静!世人所言不假,以善为本方能治恶啊。爹娘的哀叹令我不忍,为搭救那女儿的性命,我怀揣妙计,隐身于练壁小路,数寄屋坊主宗俊亏得生来头颅浑圆,化身出家人隐于忍之冈……76.后台(化妆间)台上的对白声传来——扮演武士的演员坐在矮凳上等候上台。矢太藏:唉,客人简直没几个啊。吉之助:这么几个看客可真是没救咯。仙太郎:又该遭罪了。矢太藏:菩萨保佑啊……77.二楼(化妆间)寿美子和加代做好了《野崎村》(注5)里的阿光和阿染的装扮,面朝化妆镜坐着。寿美子:——哎,加代,有件事想拜托你呢。加代:(看着寿美子)什么事?寿美子:这里的邮局啊,有个小伙子。名叫清,人长得很帅——加代:哦——他怎么啦?寿美子:我说啊……说着拿出一张一千元的钞票递过来。加代:什么?您这是?寿美子:拿着。加代:为什么?寿美子:你啊,去见他,看看能不能勾引到他。加代:勾引?寿美子:你去的话他肯定会上钩的。怎么样?拜托了。加代:(笑起来)这种事,我才不干呢。说着把钱推回去。寿美子:我跟你说正经的,加代——加代:可是,这种事,人都没见过呢——寿美子:(很不高兴地)那好吧,你不愿意就算了。——这么不肯帮忙——加代:可是,姐姐——寿美子:算了,算了。气鼓鼓地把头扭开。加代:(不安地)……我能行吗?那样的事……寿美子:(转过头来)当然能行啊,所以才来拜托你啊。只要露出你的白牙齿微微一笑,阿猫阿狗都会忙不迭地凑上来的。加代:呵呵呵。真会乖乖凑上来吗?要是出岔子我可不管啊。寿美子:(满意地)没关系没关系——加代:可是姐姐,为什么——?舞台方向传来闭幕的拍子声。寿美子:哎,没什么。你试试看嘛,就当试一下身手吧。钱,拿着——加代: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寿美子:那么,就明天咯。加代:嗯,我试试看。于是两人又面朝化妆镜开始补妆。78.翌日 镇上的邮局盛开的一串红。时钟一两点多。清正在工作。正门开了,加代走进来。加代:请给我一张电报纸——清:好的。说着站起来。加代:铅笔借用一下。清:那里有钢笔。加代:我写不来钢笔,铅笔借我一下嘛——清:(一边递铅笔)你演的戏我看了。加代:哦?(嫣然一笑)你叫阿清对吧?清:(意外地)你怎么会知道呢?加代:(嫣然一笑,一边在电报纸上写下电文)当然知道了,我听说的。——(把写好的电报纸递过去)哎,拜托了。清:(阅读)情到这边来——加代:不对,是“请”。清:收信人是?加代:(小声地)你啊。又一笑,走出。清目送她,然后站起来,朝对面交换台前负责接线的同事——清:两角君,拜托一下。两角:好的。清向门外走去。79.邮局前面加代正等在邮筒后面。清走出来,看见她。加代:(轻盈地走近)今晚戏散场以后,你到戏棚外面来,我等你。说完嫣然一笑,离去。清伫立原地目送她,走进邮局之前,再度回头凝望。80.当晚 鹤屋走廊上挂着的彩绘灯笼鹤屋的远景。通往二楼的楼梯。81.清的房间(二楼)清坐在书桌前沉思——犹豫不决的样子。走到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然后坚定地站起来。走下楼梯。82.楼下(里间)清走下楼梯。清:妈,我出去一下。阿芳:什么事呀,这么晚了——清:我把东西忘在邮局了。趿上木屐走出。83.店里清急匆匆地走出。客人:喂,来碗乌冬面。阿芳:好的。84.道路清走过。85.相生座门外戏已散场,昏暗,悄无一人。清走来。86.木窗里面清悄悄探看里面。只见加代站在对面,用下巴示意他过去。清脱了木屐走进去。87.场内 观众席的走廊空旷而昏暗。加代站在那里。清走来。加代转身看着他。加代:你居然出来了,我还以为你来不了呢。清不作声。羞怯的模样。加代:(握住清的手)你在发抖吗?加代靠近他。清:——加代:我也是,你摸摸——说着把清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然后顺势凑上去吻他。清茫然不知所措——加代松开他,轻盈地走出两三步,再回头浅浅一笑。清一动不动地凝望她,然后疾步走近,紧紧拥住加代,激烈地吻她。空荡荡的舞台上,四五片纸做的雪片纷纷飘落。88.沙丘大约两天后,晴好的天气。蓝天碧海。来游泳的吉之助、仙太郎和矢太藏等人。还有长太郎、杉山、龟之助一群人正悠然闲坐。能看见对面也有两三个人正在海里游泳。杉山:唉,唉……这天蓝得叫人伤心啊……长太郎:哼,别瞎扯了,我就想吃大块儿的猪排。另一边——吉之助:喂,肚子饿了。仙太郎:嗯,最好有油炸虾什么的就着冰啤酒,尽情地喝。吉之助:嗯嗯,还有电风扇吹着。——还真有人这么吃呢。矢太藏:(忽然想起)对了,半田的姑娘给我寄明信片了呢,带画儿的——仙太郎:我也收到了。吉之助:就是那个这儿长黑痣的家伙吧。我也收到了。矢太藏:啥呀,原来三兄弟都有份啊,我白高兴了。吉之助:(对矢太藏)喂,刚才理发店的姑娘她……矢太藏:麻烦你别提了。那个不行,(抬头看天)不行哪。仙太郎:说起来班主也大不上心了。吉之助:班主他成天——怎么一趟趟地往外跑啊?仙太郎:也不知是去哪儿,阿姐也忧心着呢。矢太藏:木村到底怎么样了?说是去踩点儿——自打去了新宫,就没了消息。仙太郎:嗯,打出去的子弹有去无回呀。矢太藏:那可怎么成……吉之助:他不会回来了吧,要回的话应该早就回了。仙太郎:那家伙不回来的话可怎么办哪,重蹈在丰川的覆辙吗?那可受不了哇。矢太藏和吉之助也不禁叹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远处传来飞机的噪音——吉之助:(仰望着天空)飞那么高干吗——飞来这边,扔点儿冰啤酒什么下来不好吗?三人一同仰望天空——89.同一时间 化妆间扇升、正夫和六三郎等人正在午睡,寿美子在一旁趴着身子,一边扇扇子一边思考着什么。90.同一时间 从海边望得见的山丘上清和加代并排坐着。加代:没事吗?我们——这样每天见面……清:……加代:没事吗?邮局那边——清:没事,我交代好了才来的……你没事吗?加代:嗯,反正已经没戏演了。清:为什么客人不来了呢……加代比之前神情更加严肃,甚至显得有些伤感。加代: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分别了……清:……加代:你说,明年这时候会怎么样呢?清:别说这个了。加代:你一定娶到好媳妇了吧。清:(愤愤地)我才不娶呢。加代:为什么?清:(目光焦灼地)你是怎么想的……(激动地握住加代的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说着搂住加代。加代:不行,别这样。推开清的手。清:(走过去)为什么?又没谁看着不是吗?加代:不行的啊。抽出被握着的手。清:为什么不行呢?加代:(背过脸悲伤地)我不是个好姑娘。(回头看着清,眼里含着泪)我是不值钱的女人啊。清:你瞎说什么!加代:我一开始是想骗你来着。清:——?加代:我根本不认识你,是大姐求我,让我来见你……我本来想只要你上钩就行了。清:那个我管不着!你一开始怎么想,我不在乎!你怎么想的呢!你自己!说着把加代揽进怀里。加代:别,别!不行的呀。你不能找我这样的啊!说着逃开,清紧追在后。91.渔船后面清拥抱着加代激烈地吻着。加代随即也抱住了清的脖颈。92.当日傍晚 从鹤屋内向店面望去驹十郎坐在柜台前沉思着,面前放着酒。阿芳正在厨房温下一壶酒。阿芳:(同情的目光)——你们派去探路的人究竟怎样了?真是犯愁啊……驹十郎:唔……(自己斟酒)也不能一直让丸大的老板照护咱们……这下麻烦了。阿芳:是啊……驹十郎:好的时候倒好,倒霉的时候最是难熬啊。哈哈,这营生真是没法子呀……(忽然心情一变)清还没回来啊?阿芳看了看座钟。驹十郎:这么晚了……早点儿回来不好吗?阿芳:(微笑着)一定在跟人学习呢。最近这些天每晚都回来得晚。驹十郎:那就没办法了。可是,接下来又要很久见不着了……还想着趁现在多看看他……真是不凑巧啊。阿芳忽然伤感,然后斟酒。驹十郎:唉……(接酒)又要分别一段日子了……阿芳:接下来去新宫吗?驹十郎:本来是这么想的,也不知最后……阿芳:我也想什么时候去看一看……驹十郎:可是你,在那里已经没有可投靠的地方了吧?亲人都不在了啊。阿芳:(点头)月廼家在战后也换了主人,不知后来怎么样了。驹十郎:唉,身不由己啊……一切都变了……阿芳:(忽然心情一变)我说,她是哪里人?驹十郎:谁呀?阿芳:就是来这里的那个女人……驹十郎:哦哦,那个呀,不说她了。你就饶了我吧,多包涵。就那样,一不小心,我其实没那个意思,不知怎么就,忽然就……阿芳:(笑了)你呀——驹十郎:什么啊?阿芳:你以为我在吃醋吗?别傻了。这么大年纪了……你动作快得很,我早就习惯了。驹十郎:(笑了)戳到痛处了。这样啊,哈哈哈,那就请多见谅吧。阿芳:比起这个,我担心她会不会把事情说给清知道?驹十郎:什么事?阿芳:你是父亲这事啊——驹十郎:唔……没事的,反正我不会再让她跨进这个门了。阿芳:可是,万一让清知道了……驹十郎:那就到时候再说。不会的,没事。阿芳:……(沉思,然后抬起脸)我说啊……驹十郎:嗯?阿芳:那,你真打算这样一直当他舅舅吗?驹十郎:应该是吧。最好不要告诉他,说出来清也大可怜了。阿芳:可是……驹十郎:唉,不打紧的,我一直做他舅舅就好……阿芳:……驹十郎也不禁难过起来。然后两人似乎又开始思考。93.傍晚的道路驹十郎回来。94.戏棚附近驹十郎走来,忽然看见什么。连忙定睛确认。前方的角落里,加代和清正依依惜别。驹十郎凝视着他们,露出意外的表情。——清和加代道别后走了。驹十郎目光凌厉地看着他们,然后急忙绕到戏棚正门的方向。95.化妆间门口(外面)加代回来。96.化妆间门口(里面)加代走进来,露出讶异的样子。驹十郎立在那里瞪着她。加代想抽身离去。驹十郎:喂,慢着!加代:——?驹十郎:你刚才到哪里去了?加代:……驹十郎:给我过来!驹十郎率先走向观众席的方向。加代惶然不安地跟在后面。97.无人的观众席(地板间)驹十郎等在那里,加代走来。驹十郎:你刚刚在那边跟谁在一起?跟谁?你说!你跟那个男的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喂!你说!不敢说吗!说着一边揍加代。加代:(趔趄)那又怎么了?我跟谁不行吗?你管得着吗?驹十郎:什么?还想糊弄我!你们能干出来的不就是那些勾当吗?还想找借口吗?有借口的话你倒说说看!说着又把加代打得摔出去。加代倒地。加代:(艰难地再度爬起来)您这么看我,也不奇怪……驹十郎:什么!加代:姐姐她,从一开始就是拿了钱来求我的……驹十郎:(追问)你说什么……是寿美子求你的?加代:……驹十郎:(抓住加代的肩膀)喂!她求你什么了?加代:……算了……不说了。驹十郎:你给我说!你不说吗?你敢!说着反拧加代的胳膊。加代:疼死我了!驹十郎:疼就给我说!加代:(不堪疼痛)——姐姐她……让我……去勾引他试试看。驹十郎:啥?寿美子竟然对你说这样的话!加代无力地点头。驹十郎:真的吗……她真的求你了?你说的是真的?加代无力地点头。驹十郎:好吧!去把寿美子叫来。寿美子!加代退缩。驹十郎:(喘着粗气)还不怏去!快去叫她来!加代颓丧地去了。驹十郎一个人坐立不安地在那里来回踱步,然后在角落里堆放着的坐垫上坐下来等候。寿美子出来。驹十郎目光凌厉地看着她。两人对视,仿佛带着一丝杀气——寿美子:(冷冰冰地)有什么事吗?驹十郎:你给我过来!寿美子:干吗呀?说着走去近旁。驹十郎一把拉过她就要打。寿美子:(一边躲)你要干吗?驹十郎:你这个臭婆娘,竟然敢对我儿子下手!你到底想怎么整我儿子!寿美子:(甩开他,气愤地)哼,谁知道是您儿子呀!这儿子可真厉害呀!跟女戏子打得火热!驹十郎:畜生,竟敢胡说八道!寿美子:哼,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扔下狠话正要离开,驹十郎追上去又把她拖回来,继续揍她。寿美子拼命挣脱。驹十郎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寿美子:(冷笑)气不过吗?哼,那就让你气个痛快吧!驹十郎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寿美子:(一边整理凌乱的衣领等)哼,这世间的风水也是轮流转的,不会总是尽让你一个得好处。请你把这事好好记住了。驹十郎:什么?你才该给我好好记住呢!没想到你这臭婆娘……混账!混账东西!我不要再看到你这张脸!给我滚出去!臭狗屎!转身离去。寿美子突然改了主意,紧跟着追上去。寿美子:你等等!驹十郎:干啥!松手!寿美子:您看我就那么碍眼吗?驹十郎:啥?寿美子:您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您不也对我瞒着那个人的事吗?您设身处地替我想想看。您想过吗?从此就算我和您各有一半的错吧,您看差不多就别生气了。好吗?我说算了吧,咱们和好吧。戏也没法演了,这不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吗?不是吗?驹十郎:给我闭嘴,别瞎扯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别跟我装可怜。装什么可怜!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寿美子:您啊!班主!然后在原地蹲下来,木然沉思。98.化妆间(二楼)驹十郎走上来。屋里铺着两三床被褥,扇升和正夫睡在一个被窝里。正在想心事的加代抬起脸看着驹十郎。驹十郎疾步走过去,驹十郎:混账东西!说着就揍加代,然后直接走到化妆镜前,一屁股坐下,黑着脸木然沉思。外面传来盂兰盆舞的伴奏声。99.梅廼家的店头(当晚)小包间里,吉之助、仙太郎和矢太藏三人与阿胜、八重围坐在饭桌旁,正在喝烧酒。阿胜:今晚可真够安静的,都怎么啦?八重:哎,打起精神来。仙太郎:(对八重)喂,给我再来一杯烧酒。矢太藏:你有钱喝吗?仙太郎:总会有法子吧,对不对呀,姐儿?矢太藏:那给我也来一杯。吉之助:还有我。仙太郎:阿吉,你有吗?吉之助:什么?仙太郎:钱啊。吉之助:我说这不明摆着吗?别让我难堪嘛。对不对呀,姐儿?说着看了阿胜一眼。阿胜:你这号人我可不喜欢。手在那儿瞎摸什么……你别缩手呀。吉之助:什么?我明明没干什么呀。(伸出手)你这说的啥呀?阿胜:讨厌!(站起来)八重,走!八重也站起来。吉之助:喂,上烧酒啊,烧酒——八重:没钱不行的——说完跟阿胜一起上二楼去了。三人沉默,过了一会儿——矢太藏:哎,我说,班主打算在这地方熬到啥时候啊?吉之助:等在这里人家也不会回来了,那个先遣队……仙太郎:嗯,所以刚才我还在考虑来着。矢太藏:考虑什么呢?仙太郎:嗯?——唉,算了。矢太藏:唆呀,你说说看,说啊——仙太郎对矢太藏低声耳语。矢太藏:唔……唔……(边听边点头,压低声音)阿仙,那样的事你以前做过吗?仙太郎:(小声地)啊,只做过一次,在近江戏班那会儿——矢太藏:(同样小声地)是吗……我其实也做过……阿吉,怎么样?吉之助:(通常的声量)什么?矢太藏:(用手制止着,压低声线)别大大声——溜号啊。到了该下决断的时候了。从班主那个大钱包里借一点儿,怎么样?吉之助:(依然是通常的声量)我可不愿意。仙太郎:可是,连烧酒都喝不上了,这不是没法子的事吗?吉之助:(又是通常的声量)那就抱歉了,我不干。要干的话你俩干吧。矢太藏:(再度压低声音)让你别这么大声哪。吉之助:我就是这声量,不过我不会说出去,两人回看吉之助,一时冷场。矢太藏:(低声对仙太郎)怎么办,阿仙?要不算了吧?仙太郎:(也小声地)唔,看来还是……吉之助:那还用说!班主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吗!白让你们得了班主多少照顾!人生在世,若是忘了人家的恩情,那就狗屁都不如了。真没想到!简直不想理你们!没想到你们竟然是这么没良心的家伙!跟你们同甘共苦这些年,你们竟然动了这种念头!矢太藏:(点头)说得没错,我知错了。阿吉你说得对。阿仙你说呢?仙太郎:嗯,让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的。吉之助:那当然了。矢太藏:哎,阿吉,这事就算过去了。对不起。请息怒吧。吉之助:你们明白了就好,我就是看不惯不合道理的事啊。矢太藏:嗯,明白,真的是明白了。咱们来重新喝个痛快吧。——(朝着厨房的方向)喂,大叔,来三杯烧酒。三杯哦。老板瞟了他们一眼并不作答。仙太郎:(对矢太藏)能行吗?喂,不要紧吗?矢太藏:包在我身上!说着取出挂在胸前的护身符袋子,拜了一拜之后,从中掏出一张一千元纸币。矢太藏:这是我准备留着以防万一的救命钱。嘿嘿嘿,也没法子了。仙太郎:竟然藏在这么个破地方。怎么还鼓鼓的哪?矢太藏:嘿嘿,因为还一起塞着防贼的神符嘛。大门开了。老板:欢迎光临。寿美子走进来,没注意到他们三个。寿美子:大叔,来一壶热的。说着在地板间的桌前坐下,阴郁地陷入沉思。三人面面相觑。矢太藏:(压低声音)咱们有的吃了,我这份还是收起来吧。说着拿过刚刚取出的千元钞票,又塞回护身符袋子里。仙太郎:姐姐,您来啦。寿美子:啊,你们都在呢。仙太郎:是的。吉之助:探路的还没有消息吗?寿美子:嗯,还没……吉之助:姐呀,说不定,那小子就不回来了呢。寿美子:……吉之助:(瞟眼看了看仙太郎和矢太藏,语带嘲讽地)这家伙也太坏了,真是的……两人有些颓丧。矢太藏:(掩饰着不安)老板,烧酒还没好啊?三杯烧酒——老板:哎,这就好——寿美子独自消沉地想心事——100.翌日 相生座正门门前空荡荡的,停着一辆拉货的车——101.室内观众席除了吉之助以外的整个戏班的成员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同一方向。在所有人视线所指的地方,堆放着戏班的服装和小道具等,两个旧货商正拨拉着算盘给东西计价。旧货商A:(给同伙看了看算盘后耳语)大概就这个价吧。旧货商B:(将对方的算盘珠子又拨拉了一下)这个吧。旧货商A:唔——(把算盘给驹十郎看)算下来就这么多吧。驹十郎:嗯,可不可以再多算一点儿?两个旧货商把算盘珠子上下拨拉了一番后互相点头。旧货商A:优惠你一点,最多是这个价了……旧货商B:班主,到这个价,已经不能再多了。驹十郎:是吗……那好吧。应该够大家的盘缠钱了。旧货商A:那就是这个价了。驹十郎:嗯,那好吧。旧货商从怀中取出带绳子的钱包。在另一边——矢太藏:(对一旁的杉山)喂,写剧本的,你被偷的只是相机吗?杉山:还有打火机呢。阿繁:(在另一边)我还借给阿吉不少钱呢。长太郎:最惨的是班主啊,钱包都让他给拿去了。矢太藏:(对一旁的仙太郎)这家伙,也大黑心了。下回让我撞见看我不宰了他。仙太郎:唉,其实当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那家伙平时就不是个讲义气的人。矢太藏:真是这样啊。我的防贼的护身符袋子,他趁我睡着的时候咔嚓一剪刀,全给拿走了……六三郎:(在另一边)扇升大爷,您今后怎么办哪?扇升:什么?——(然后哀伤地嘟哝)这下不得了了……离他们稍远的地方,寿美子一个人有气无力地沉思着。正夫坐在舞台一侧的舞台花道上一边摇晃着双腿,一边啃着一只梨。102.同前 傍晚后台的化妆间只见整个戏班成员的随身物品堆放着,一个人影也没有。103.二楼(化妆间)整个戏班的伙伴们静悄悄地围坐,正举行简单的饯别宴。与围坐的众人保持着距离,寿美子一个人坐着,正没精打采地想心事。——不见加代的身影。驹十郎:喂,矢太,你没酒啊?说着把烧酒的酒壶递给他。矢太藏:哎,多谢。接过酒壶倒酒,然后一边说着“怎么样”,一边把酒壶递给旁边的人。驹十郎:(感伤地)唉,都怪我没能耐,走到今天这地步,但咱们也不会这样一直倒霉下去吧。等我东山再起的时候,一定通知各位,只要你们还是自由身,请一定再来入伙啊。众人都面带愁容地听着。驹十郎:阿龟,你有什么地方可去吗?龟之助:嗯,我妹夫在滨松郊外开咸菜铺……驹十郎:这样啊——庄吉打算怎么办呢?庄吉:嗯,我想再去恳求一下以前的老板……驹十郎:哦。记得你以前是在一身田的松汤温泉啊。长太郎:啊……是的。驹十郎:嗯,能做像样工作的人还是去做的好。杉山君你曾说想去上学是吗?杉山:是的,一边打工一边……驹十郎:唉,大伙儿就要各奔东西了,今后别忘了在这个戏班里的日子。虽然吃了很多苦,也还是有过些有趣的事嘛。仙太郎:哎,班主,就要分别了,大伙儿不妨好好热闹热闹?矢太藏:对,来吧来吧!开开心心地喝一场……仙太郎:(对寿美子)哎,大姐也请过来一起喝吧。寿美子:……矢太藏:来,大姐,请过来呀。仙太郎:这不都要分别了吗,您说呢?矢太藏:(环视全场)啊?加代怎么了?龟之助:(环视四周)究竟怎么回事啊?杉山:(落寞地)……仙太郎:来,大姐——来一杯吧。其间阿繁调好三弦,寿美子也站了起来。仙太郎:我说班主,今日就要分别了,请跟大姐和和睦睦地喝一杯吧。驹十郎:(只瞟眼看了看寿美子)我说扇升叔、六哥,跟您两位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啊……六三郎:是啊……扇升叔,班主他……说着提醒扇升。扇升点头,用手挡在耳后倾听。驹十郎:好事坏事,我都没少说严厉的话。这么些日子难为你们了……见谅啊……还请多多包涵啊。扇升悲伤难挨,嗖地站起身走下楼去。扇升落寞的背影——正夫紧随他而去。104.后台(化妆间)扇升和紧随他的正夫走下来。扇升在地炉旁蹲下拭泪。正夫:爷爷……爷爷……你怎么啦……爷爷……扇升表情悲伤地擤鼻子。从二楼传来三弦伴着歌声和手打拍子的声音。正夫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不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手里拿着的梨掉在地上。105.晚时的道路驹十郎拿着布包袱走过。106.鹤屋的店头愁眉不展的驹十郎走进来。阿芳从里屋出来。阿芳:啊。驹十郎:出了大事了。阿芳:怎么啦?驹十郎:整个戏班终于散伙了。阿芳:唉……这样啊。驹十郎:让丸大的老板也操了不少心,但也没办法了……他老人家真是个好人哪……阿芳:唉,请进屋吧。驹十郎:阿清在干吗呢?阿芳:不是跟您在一起吗?驹十郎:没有啊,我不知道。阿芳:刚才您那里的年轻姑娘说是您有事来叫他去的啊……驹十郎:年轻姑娘——阿芳:女孩子——驹十郎:然后他就出去了吗?阿芳:是啊,他们一起。驹十郎突然直奔门外而去。107.门外驹十郎出来左右巡视了一番,失望。沮丧地返回。108.店里驹十郎返回,站在那里。阿芳不解地迎接他。阿芳:您怎么啦?驹十郎:这下不得了了。阿芳:什么事啊?驹十郎:(阴沉了脸垂头丧气地)阿清这小子,这回可没救了。阿芳:到底怎么了?阿清他干什么了……您说啊。驹十郎:唉,这下不得了了……阿芳诧异地看着他。驹十郎精疲力尽地沉思。109.里间挂钟的钟摆咔嗒咔嗒地晃动着。110.清早 乡间小道火车开出。111.破旧旅店的走廊传来火车的声响——112.那旅店的走廊车站前常见的那种粗陋旅店。清和加代正面带愁容各自沉思。加代:你在想什么呢?清:……加代:你后悔了吗?清:我才不后悔呢,明明是我怂恿你的。加代:可是……清:可是什么?加代:是我不好,真不应该来。清:为什么?加代:你呀,就不该找我这样的。找了我这样的是不行的,而且对不住班主……清: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干舅舅的事啊!加代:可是,你不是说还想升学,还想去念书吗?那样比较好,就应该那样。听话,那样你将来才不至于会后悔……清:那,你后悔了吗!上学什么的我早就不在乎了。跟你的事,我想去恳求母亲,我母亲一定会原谅我们的。即使她不原谅,我也……说着握住加代的手。加代:不行,不行啊!(要挣脱清的手)你呀,就这样回去吧!好吗?回你妈妈那里去!好吗?给我回去!清:回去了不得招人笑话吗?回去了我们怎么办?加代:——就分手啊。就这样,在这里……清:那,你怎么办呢?整个戏班不都散了伙吗?加代:没事的。我这样的人你不用管,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找到出路的。清:你说什么呢!猛地搂过加代。加代:(挣脱清的搂抱)不行!快回去!你给我回去!回去!然后两人面色凝重地对视——113.鹤屋的店头客人离开后,阿芳收拾碗盘,擦拭桌子,然后走向里间。114.里间驹十郎正坐在缘廊一侧沉思。驹十郎:(叹息一声)这小子到底去哪儿了呢……阿芳也忧心忡忡地看着驹十郎,一边默默地扇着团扇。驹十郎:有其父必有其子啊……动作够快的……我真是小瞧他了……扇着团扇,接着说。驹十郎:还以为这孩子是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谁知这世道,哪会有这么便宜的事。这回就连我驹十郎也给弄了个狼狈不堪啊。唉——狗屁不如啊。阿芳:您可别,也别尽朝着坏里头想啊……驹十郎:那你说说,能带上存款跟女人私奔的家伙,哪里还有的救?哪里还有……我真是小瞧他了。说着悄悄拭泪。阿芳:可我觉得,那孩子一定会回来的。驹十郎:……阿芳:他不是那样的孩子。一定会回来的。驹十郎:会吗……会回来吗?阿芳:不回来可怎么办哪?这么说着,忽然又难过起来,强忍了眼泪。驹十郎:是啊……那倒也是啊……可是现今的年轻人究竟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明白啊……阿芳: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驹十郎:唔。阿芳:我说,那孩子要是回来了,您就别再去走江湖了……驹十郎:……阿芳:就跟阿清实话实说了。阿清也大了,不会不懂这些事的……驹十郎:……阿芳:虽然不知要到啥时候,我跟您说,到时候他一定会懂的……驹十郎:唔……阿芳:——若是早点儿告诉他,就不会弄到这地步了。您就把实情告诉他吧。驹十郎:……阿芳:好吗?告诉他吧。驹十郎:唔……一家三口,和和睦睦过日子?阿芳:嗯。——您看,这一来……驹十郎:好吧。阿芳:谢谢,谢谢。阿清一定会高兴的。驹十郎:可是那小子,究竟去哪了呢……阿芳听到这句话,忽然又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阿芳:(像是要忘记忧愁)哎,来一壶吧?驹十郎:(点头)嗯……阿芳:热的啊。然后正温着酒,正门打开的声音——阿芳:(瞥了一眼)啊,回来了!驹十郎闻声猛地站起来。115.店头清站在那里。阿芳和驹十郎急急忙忙地出来。阿芳:哎呀,你这是去了哪里?驹十郎:你到底去哪儿了?清:(心事重重的样子)妈妈,我求您一件事。阿芳:什么事呀?清折回门口,用下巴示意。加代低垂着目光走进来。驹十郎吃了一惊,目光严厉地瞪着她。驹十郎:(疾步走到加代跟前)你,你竟敢!加代默默地低头致歉。驹十郎: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混账!加代:对不起您了,班主——驹十郎:你以为道个歉就完事了吗?混账东西!说着就上去揍她。清:(护住差点摔倒的加代)舅舅您这是干吗!驹十郎:什么?清:这不是在跟您道歉吗?干吗非要打呢!驹十郎:什么?你也够放肆的!你知道你妈有多担心吗!然后又揍清。阿芳:您别这样……驹十郎:你甭管!光靠嘴说他们不会明白!说着又走到加代跟前抓住她的领口。驹十郎:混账东西!清:(上前挡住)舅舅,您还不住手!驹十郎:什么!你小子想干吗?阿芳:我说,您住手啊!话音刚落,驹十郎已朝清打去。清愤怒地朝驹十郎打回去。驹十郎冷不防挨了一拳,“咚!”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阿芳:(声音尖利地)你要干吗!驹十郎:(喘着粗气回过头看清)你竟敢!清:(回瞪他)怎么着!阿芳:(对清)儿子,你以为这人是谁呀……他是你爸爸啊……你亲生的爸爸啊!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呀!清震惊地看着驹十郎。清:——这样啊,果真……我就想会不会是这样……驹十郎不知说什么才好,朝他微微地苦笑。清:哎,妈妈,你不是说爸爸以前在新宫的市政厅上班,早就死了吗?阿芳:……清:我以为就是那样的……一直是那么以为的!我才不要爸爸呢!事到如今要来干吗!我才不要呢!驹十郎:……阿芳:可是儿子,你爸爸是不想你做江湖戏子的孩子啊。都是为了不让你受委屈啊。清:为什么呢?为什么?阿芳:就是想让你好好读书,做个有出息的人啊。所以你爸爸只要有了收入,总是从旅途中给你把学费寄来。驹十郎:够了,别说了。阿芳:可您——清:舅舅!驹十郎和阿芳惊讶地看着清。清:你怎么事到如今才突然冒出来呢!(对阿芳)妈妈,为什么事到如今又突然跟我说这些呢!我不需要这样的父亲!请他滚吧!请他滚吧!给我滚!带着眼看就要哭出来的表情,清一转身就从楼梯冲上二楼去。驹十郎茫然沉思。加代:(擦干眼泪,对阿芳)对不起……我毫不知情啊……驹十郎:(叹息)那小子说得也对啊……他说得对啊——突然冒出来,说这是你父亲,行不通也是当然的啊。阿芳:可是,您也有您的苦衷……驹十郎:算了……我还是上路吧,那样更好……那样更好啊……阿芳:可是阿清他,其实内心里已经谅解了呀……驹十郎:算了……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再来……今天和往常一样,我还是他舅舅,就这样告别比较好……加代一动不动地听着。驹十郎:下次回来时,我会成为一个成功的演员,当阿清的父亲也毫无愧色的演员……一定会的。阿芳:可您……驹十郎:哎,到时候,你再为我好好庆祝吧。说着就要离开。加代追上去。加代:班主!带我一起去!驹十郎:嗯?加代:为了班主,我愿意脱胎换骨,努力干活!就这样在这里分别,我不忍心……不忍心啊!班主,求您了!带上我……求求您了!驹十郎:(深受感动,对阿芳)喂,你听见没有?这话多招人疼啊。——你多辛苦一点,顺便也照顾照顾这孩子吧。——(然后对加代)有些事拿你撒气真是对不住了,还请多谅解啊。加代悲伤难挨,用手捂住脸。驹十郎:(拍拍她的肩膀)要把阿清培养成有出息的男人,拜托了。好吗?这事就拜托你啦。说着走进里间收拾行李。加代:(见状连忙走上二楼去叫清)阿清!——阿清!然后向二楼走去。阿芳一动不动地站着。116.二楼(清的房间)清抱着头躺在那里,闷闷不乐的样子——加代慌张地走上楼来。加代:阿清!班主他……班主……清:——?加代:快!你……快!快去啊!我说……清嗖地站起来,冲下楼梯而去。117.楼下清跑下来,加代紧随其后——阿芳从店头一边回来。清走上前。清:(焦急地)舅舅呢?舅舅怎么啦?阿芳:……清:舅舅他怎么啦?阿芳:你是说你爸爸吗?清:……阿芳:你爸爸他,又去漂泊了……清猛地回过神来,要去追赶。阿芳:阿清!清:……阿芳:不必挽留了,这样就好。——你爸爸他,从你小时候起,每次回到这地方,离开的时候都是同样的心情啊!清:……阿芳:这样就好。只要你能有出息就好。清终于忍不住地低声哭泣,加代也强忍着泪水。118.当晚 车站的一角昏暗的电灯——119.车站入口驹十郎走来。售票处的窗口前摆着“请稍等候”的牌子。他正要在一旁的长椅上落座,忽然看见——寿美子悄然坐在候车室角落里,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驹十郎表情尴尬地坐下来,叼了一支烟,却找不着火柴,上下寻找。寿美子默默起身走来,擦着一根火柴递给他。驹十郎讶异地看她一眼,又接着找。寿美子把快燃尽的火柴扔掉,又擦着第二根递过来。驹十郎凑上太点烟,寿美子在他一旁坐下。寿美子:班主,要去哪里?驹十郎默不作声地抽烟。寿美子:(拿出香烟)借个火。说着拿过驹十郎的烟。寿美子:(点烟后递回)我说,您这是要去哪儿?驹十郎:(依然望着正前方)——寿美子:我正犹豫该去哪儿呢……对话就这样中断了……寿美子:班主,您有什么去处吗?驹十郎:唔……寿美子:哪儿?我说,您要去哪儿?驹十郎:——桑名……我想去求求兼吉的老板看看能不能行……寿美子:哦……要不我也一起去吧……驹十郎:……寿美子:那位老板,我跟他很熟的……一起去,行吗?驹十郎:——赌一把吧……寿美子:嗯?驹十郎:——重起炉灶再干一场吧……寿美子:对,干一场。好好干吧。驹十郎:——试试看吧……寿美子:不要紧的,好好干。一起干吧。售票处的窗口开了。寿美子嗖地站起来去买票。寿美子:两张桑名——驹十郎:你可别忘了那边的行李。寿美子转过身点头微微一笑,然后买票。120.夜班火车内部各式各样昏昏欲睡的乘客——驹十郎和寿美子面对面坐着,两人从同一盒车站便当里夹着菜,一边喝着瓶装酒。121.暗夜里的铁道列车疾驰而过。全剧终注1:丸桥忠弥,江户时代早期的浪人。因参与谋划攻打江户城的庆安事件而被处刑。《庆安太平记》等歌舞伎剧目的主角。这里引用的是剧中主角醉酒时的台词。注2:阿锦,当时走红的歌舞伎名优万屋锦之介的昵称。注3:五十肩,常见于五十岁左右的中老年的一种疾患。发病期间肩部和手臂等处疼痛难挨,往往持续数月。注4:《国定忠治》,以江户时代的侠客国定忠治为主人公的大众剧目。注5:《野崎村》,歌舞伎等传统戏剧的著名剧目。描写武士遗孤久松与商家女阿染和农家女阿光之间的爱情故事。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