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胜利以后,国民党在全国各地接管伪政权,随之就开始大张旗鼓地“清算汉奸”。当时军统一向是抓特务的大户,蒋介石也就顺理成章把“追汉奸”的差事扔给了戴笠。军统立马成立了“肃清汉奸委员会”,到处大肆搜捕,各路“膘肥体壮”的大汉奸一个个等着落网,谁都瞅准了这是个“肥肉活”。
可就在抓汉奸的过程中,军统挖到个了不得的消息。有个汉奸扛不住逼问,咬出来一条大线索说军统自己的队伍里竟然有个大水货,是中共地下党。这人想拿点情报保命,于是把李时雨的名字交代了出来,称他就是藏在军统上海站的中共成员。
光凭线索其实军统通常就会下手了,因为他们一向是“宁可错抓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但负责调查的大特务沈维翰没敢贸然行动,毕竟李时雨最近正得戴笠的器重。沈维翰小心翼翼向戴笠报告,想等个指示。
没想到,戴笠并没有当即动手。为其实这时候的军统有点四面楚歌肃奸得罪了不少人、和美国人眉来眼去,连蒋介石都忍不住要“动刀子”裁军统。都快自顾不暇了,戴笠哪顾得上李时雨这点事?职业习惯还是让他去问了问警备司令部稽查处的李国章李时雨的底细。
巧了,李国章本人就是地下党。他一番“洗地”,把李时雨说成军统的功臣,连带着把举报描绘成了内部陷害。戴笠一听,觉得这可能是有人要制造内讧,也就没再追究,还回复沈维翰:“李时雨有功,优先查证,不准随便抓。”
结果呢,军统都快散摊子没人顾李时雨了。他到底是不是地下党?怎么成了戴笠眼里最信任的头号特工?
李时雨其实出身东北地主家庭,小名本不叫这,一口气改了名,就是仰慕《水浒传》里宋江劫富济贫的劲头。在求学路上接触了马克思主义,1931年冬天就入了党。日本侵占东北后,接受党组织安排回家乡组抗日队伍,是真家伙和鬼子拼过命的。这段经历也淘出了他狠劲儿,为后来的隐蔽战打下了基础。
等到东北党组织被日寇破坏,他又被派去东北军卧底,经朋友介绍混进西北“剿总”,先是当个小办事员,专门摸情况、做思想工作,把反抗日本的事悄悄往里灌输。西安事变后,东北军分崩离析,他被裁员,党组织就让他转去日本占领下的天津潜伏。那时候汉奸很抢手,李时雨就顺势混进天津高等法院,还因为学历高、进得早,受到日伪赏识,甚至搞到通行证,来去京津非常方便,成了传情报的利器。
有一次党组织让他送电台元件去河北地下分站。谁想到过桥检查,还要倒箱子。关键时刻,他通行证一亮,日军放行就这么顺利把重要设备送到了地下党手里。他还敢顶风冒险营救被日伪关押的党员。像冯骥那次,他冒着风险毁掉案卷,得个没证据的由头,硬是让同志安全获释。
随着汪精卫投日搞起新政权,全国各地都来“拉人头”壮声势。李时雨被人看上,一番推搡下,被策反成代表,实际上是打着“应邀入党”的幌子混进“六大”,替党组织收集了很多第一手机密,不久更顺水推舟身居汪伪高层,专门干“监听器”的活儿,什么高层密谈、政策他都能一点不漏地传回去。
要说李时雨为啥能爬得这么高?除了能干活,他还特会做人。立法会的陈公博自诩懂法,结果遇到真学霸李时雨,很多难题都靠他帮忙。李时雨借机讨好,陈公博越来越离不开他。慢慢地,李时雨得以旁听汪伪核心机密,同时组织上也不断叮嘱他“大胆向上爬”。
不过事情也没总顺风,日本宪兵队后期盯上他的情报网,先抓了他太太孙静云,想以此钓出李时雨。谁料孙静云死扛到底,不吐一句实话,最后还得陈公博出面保人,才把媳妇捞回来。
后来李时雨混进了保安部,能接触到更多秘密。组织派人组建情报小组,他成组长。汪精卫死后,陈公博上位,这对李时雨来说本来是向上再进一步的好机会。偏偏此时他去日本考察后发现,日本真的已经穷得叮当响,打不动仗了,他觉得抗战胜利就在眼前。
这时候,他和上海市长周佛海结下关系。周佛海暗地里跟重庆方面有联络,日后还真派上了用场。抗战胜利后,国民党要接收上海,周佛海自告奋勇出面维稳,李时雨则顺理成章地混进“军法处”,甚至后来又进了军统的行列,摇身一变成了“自己人”。余祥琴这位老朋友也在关键时刻帮他“洗白”,李时雨从头号嫌疑人变成了军统上校,继续潜伏。
再往后,他作为军统社会组长,有机会频繁接触机密,把国民党行动动向源源不断送给党组织。可纸包不住火,还是有特务调查出他老底,李时雨意识到风头不对,刚准备撤走,结果还是晚一步被请去市政府“喝茶”,一去无回。被捕后,对方严刑逼供,他愤怒痛斥国民党当权者“纸上谈兵、苟且偷生”。苦刑没撬开他的嘴,还是被法院判了七年多。
不过打铁还需自身硬,形势很快逆转。随着解放战争进展,国民党在大城小镇的势力越来越弱,市民中呼吁释放政治犯的声音越来越高。1949年2月,李时雨终于获得保释,改头换面继续担着企业副总的身份打情报战。这一轮又差点栽在军统特务头子毛森手里,同志及时送出上海,绕道香港回到北平,终于得以和党组织坦然相见。
刘少奇见了他就直夸,“你一个人顶三个师,在敌营干了十八年,真是奇迹!”此时的李时雨,已经换上了解放军军装,继续在中共中央社会部工作,直到1982年才退休。
李时雨的故事,后来还成了央视电视剧《敌营十八年》的原型。1999年底,他安然离世,终年91岁。这一辈子,真称得上是“十八年敌营传奇”,足够写成一册厚重的特工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