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有些山村的风俗,听起来挺怪的。比如石阡县那个叫困牛山的地方,每年重阳节,村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上山,带着吃的和纸钱,去拜一群“跳崖的红军”。
这事儿一传就是快七十年,没人说得清这群红军具体是谁,也没有任何官方记载。直到2001年,一个叫杨又铸的党史办职员在翻地方志时,看到了这条记录,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看似神神叨叨的民间风俗,竟然成了一把钥匙,捅开了一段被封存了67年的历史。那支在长征路上凭空“蒸发”掉的红52团,八百多号人,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拨回到1934年的秋天,红六军团18师52团,一支尖刀部队,正被桂系军阀二十四个团的兵力死死咬在贵州石阡县。团长田海清身上还有伤,就又上了火线。这支部队不好惹,八百多人里有三百多个是经历过好几次反“围剿”的老兵油子。可这次,他们是真的碰上了硬骨头。
甘溪一带的河水都被染红了,通讯兵倒在泥里,用最后的力气传递着消息。主力部队必须南撤,52团接到的命令是:断后,不惜一切代价。田海清带着剩下的人死守鹰嘴岩,阵地来回丢了七次,身边的人从六百打到不足四百。最后,唯一的退路也被封死,师长龙云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困牛山。
那地方,光听名字就让人发怵。百丈悬崖,路又窄,常年大雾,是个标准的死地。
上了山顶,才发现平台窄得可怜,唯一的路也被敌人堵死。敌人用铁皮喇叭喊话劝降,山上没一点回应。强攻了几次攻不上来,敌人想了个毒计,把六十多个当地老百姓推到前面,当成人肉盾牌。山顶的红军战士看着乡亲们的脸,没法开枪,只能含着泪把枪口抬高,对着天放空枪。
敌人就趁着这个空隙冲了上来,田海清团长当场牺牲。剩下的百来号人被逼到了悬崖边上,连长石正义在石头上刻了六个字:“红军不杀百姓”。司号员最后一次吹响了冲锋号,声音在山谷里回荡,随后,一个个身影纵身跳下了悬崖。
这支部队,就这么从历史上“消失”了。任弼时、萧克后来派了无数波人去找,翻遍了山谷,连一具遗体都没找到。建国后,中央也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查档案,访遍了村寨,当地人要么闭门不见,要么就说“不知道”。一份民国时期的《剿匪战报》提了一句“困牛山毙匪百余”,可缴获清单和俘虏名册都是空的,这很不正常。
直到杨又铸带着几张红军老照片走进困牛山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看到照片,突然就跪下了,声音都在抖:“红军跳崖那天,我就在人堆里。”
原来,当年红军跳崖后,保安团逼着村民往崖底扔石头。到了半夜,村民们又偷偷下山,从石头堆里扒出了几个还有气的红军,藏进了山洞。可那七个幸存者待了二十天就执意要走,要去追赶大部队,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老人带着杨又铸到了悬崖边,拨开杂草,岩壁上那六个字还在。
谜团算是解开了。但这还不是故事的全部。
另一边,师长龙云带着一小部分人从峭壁上用绑腿结绳,侥幸突围,可没走多远,就在石阡河谷又中了埋伏。龙云腿部中弹被俘,他一口咬定自己是伙夫“老王”,直到叛徒出现。敌人用烧红的烙铁逼他,只要说出萧克的下落就放他一条生路。龙云没说一个字,最后咬碎了自己的舌头,十天后死在了牢里。
还有一部分失散的战士,在黔东南一个叫张家湾的村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党史研究员李建军2004年在那里调查,发现村民每年清明都会给后山的无碑坟插上红布条,嘴里念叨着“红军兄弟,来吃点”。一个92岁的老人说,当年一伙穿灰布的兵躲在村后的溶洞里,伤得很重,全靠村民送吃的送草药吊着命。后来国民党搜山,这些战士都被打死了,村民们偷偷把他们埋了,并立下规矩,每年都要来祭拜。
几十年来,那些红军家属从年轻等到白发,只想知道自己的亲人是死是活,埋在了哪里。现在,困牛山的悬崖边立了纪念碑。这支部队不是失踪了,他们只是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他们没留下完整的番号,却活在了百姓一年又一年的祭拜里。他们没留下尸骨,却把信仰刻在了石头上。
